第 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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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 章
常摯走時依舊不放心婁滿把宴尋憶留在身邊，奈何婁滿向來我行我素，絕無可能聽他所言行事，只好帶著無奈和愁慮離開。
婁滿將人打發送走，又找了家客棧沐浴更衣，才從這座不知名小鎮動身。
她帶著宴尋憶來到一座地狹人稠的小城池，縱眼過去昌盛繁榮。
婁滿提著花紋繁瑣的裙擺，跨過泥濘土路，這一身碧波羅裙很稱她，繡工覆雜，卻不顯得厚重，反而十分飄逸。
劉解憂的衣裙首飾婁滿都瞧不上眼，現在倒好了，終於不用穿了。
許久，終於走出泥路，經過一條蜿蜒小河，婁滿蹲在橋底下，拿出一方絲帕，沾濕水，清洗她的繡鞋。
宴尋憶站她身後，聽她慢悠悠地說：“這裏是洛青城，還有個諢名叫富貴城，你聽說過嗎？”
宴尋憶搖頭，“你來過這裏？”
穿上擦的幹幹凈凈的繡鞋，婁滿起身笑著說：“來過，我還有個朋友住在這裏。”
而且她的這位朋友很有來頭，是這富貴城中最富貴的那戶人家。
洛青城內熙熙攘攘，宴尋憶長得太過引人矚目，這裏又離單鶴谷又不遠，婁滿唯恐徒生事端，便在攤上隨便買了個帷帽給他帶上。
二人來到一座宏麗府邸，還未走上臺階，就被守門的護衛攔住。
護衛態度強硬：“二位可有令牌？”
婁滿聞言不慌不忙，“令牌不曾帶來，我與你們主人是舊相識，鄙姓婁，勞煩通傳一聲。”
兩人相視一眼，一人說：“姑娘稍候，我去稟報洛大人。”
“多謝。”
不多時，護衛引來兩個男子，一位走在前頭，一襲紅衣，輕搖玉扇，相貌招搖，笑容風騷，遠遠就聽見他的調侃。
“門外何人吶？怎的如此眼熟？”
留下的護衛沒想到主人會親自來迎，忙行禮。
他們所說的洛大人，正恭恭敬敬跟在紅衣男子身後，他看到婁滿雖略微吃驚，也不忘全了禮數，“見過婁姑娘。”
婁滿掠過楚清染，往後探去，“好久不見，洛大人近來可好？”
洛銘剛要開口，就被晾在前面的楚清染瞪去一眼，瞬間啞了聲，只是低頭笑笑。
楚清染斜勾唇角，全然一副不好相與的刁蠻形象。待婁滿將目光落在他身上，他才舒緩了眉眼，卻又不理婁滿，反而看向她身後帶著玄紗帷帽的宴尋憶。
折扇並攏輕輕往後一點，楚清染笑問：“怎麽還帶著一個？”
婁滿獨來獨往慣了，怨不得他會這樣問
婁滿拂去那把豎在宴尋憶面前的折扇，楚清染揚了揚眉，見婁滿不做介紹，也不多問，側身請禮迎她進門。
楚清染與婁滿並肩在前，他偏頭看向婁滿一樣，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貍，語氣盡是調侃，“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？也就朝露殿能關得住您這只常年浪跡天涯的孤鷹，一關七年，真令人無法想象。”
其實他說的誇張了些，婁滿並非常年流連在外，她只是喜歡出門。況且倦鳥歸巢，如果不是出遠門，晚上基本都會回家。
不欲和楚清染辯駁清楚，婁滿陰陽怪氣地說：“和您比我哪能算是孤鷹啊。”
楚清染笑笑，開門見山，“尋我所為何事？”
婁滿提著衣裙跨下石階：“誰人不知你這聽雨閣知曉天下事，你說我來做什麽？”
婁滿路熟，知道再往前便是觀星樓，她回看一眼，給楚清染使了個眼色。
楚清染會意，轉身吩咐道：“洛銘，這位小公子遠道而來，想必舟車勞頓，你先帶他去阿滿常住的別院歇息，我與阿滿還有事要談。”
“屬下領命。”洛銘恭敬頷首，看著宴尋憶，展臂引路，“公子請。”
宴尋憶卻看向婁滿，帷帽跟著他的動作露出一道縫。
婁滿笑笑：“你先過去，我談完事就來。”
得了她的首肯，宴尋憶才跟隨洛銘離開。
婁滿笑意更甚。
的確是個聰明人，知道自己依附的是誰，該討好聽命的人是誰。
*
高臺宏偉，足以把整個洛青城收入眼底。
婁滿站在觀星臺上，遙望下面渺如蟲蟻的人馬。
楚清染坐在下方貴妃榻上，隔著一席珠簾，風一吹，叮鈴作響，將他的身形隱隱擋住。
他邊沏茶，邊與婁滿說：“劉聞閉關？許是大功將成了吧，他謀劃那麽多年，費時費力，倒也叫我窺得一些機密。他四處搜捕魔修，用仙修骨血為引，化以魔軀，煉制魔祤。這乃上古禁術，魔祤也只對魔族有益，我不知道他弄這東西做什麽？若不小心走漏風聲，百家門派饒不了他，又是一場麻煩。”
婁滿回神看向他，任由輕風拂面，帶起幾縷栗色發絲，“這不是已經走漏了風聲？不然你從何得知？我又為何潛入單鶴谷？”
楚清染不以為然：“我又沒有證據，況且這老匹夫一向謹慎，怎會輕易被人抓住小辮子。謝奎又是怎麽知道的？”
婁滿搖頭不語，楚清染擡簾睨她，發現這人眼睛一片平靜。
他莫名心生不甘。
明明是她疑惑不解，而他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，那麽駭人聽聞的事情都毫無保留講給她聽。這人到最後連個眼神都不給他，換做別人早打發出去了。
楚清染慢條斯理倒了杯茶，輕輕抿一小口，突兀地問：“他是你的情郎？”
婁滿被這話砸的虛頭巴腦，好笑道：“你我認識了十多年，你還不了解我嗎？問這麽愚蠢的問題。”
楚清染滿眼揶揄，“你不覺得你對他格外溫柔耐心嗎？”
婁滿輕挪蓮步，走至下方掀開了半席珠簾，坐到楚清染對面，語氣淡然，“並不覺得。”
楚清染感嘆一聲，備受打擊一般，誇張地向婁滿吐露苦水，“還不承認？自打你見到了我，就有意護著他，如今在你眼中，我竟成了需要防備的人嗎？”
說著給婁滿倒了杯茶。
婁滿接過杯子沒喝，輕輕落在桌上，勸他適可而止，“要論情情愛愛，你比我透徹，是不是情郎，你真的看不出來？”
眼看婁滿耐心漸失，楚清染收回戲癮，正色道：“好了，那不說這個，你不是還有事要問我嗎？什麽事？”
“......”
婁滿手指觸上杯沿，“五年前......棚樓為何會遭滅門？”
“這......”楚清染沒料到她問這個，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接受。
婁滿見狀問：“你是不知道，還是不好說？”
念著婁滿和棚樓的關系，楚清染猶豫了一下，還是說道：“棚樓一夜之間慘遭滅門，我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，棚樓山已經空無一人了。有人說是棚樓得罪了什麽厲害的仇家，也有人說是魔界的手筆，到底為何，我也不得而知啊。”
一切都只是無端揣測，並無實據。
婁滿移開眼，“連你都不清楚，估計沒人知道了。”
楚清染眸中浮現出一絲深意，捏起琉璃盞中一塊杏花糕，放在婁滿面前的小蝶裏，意有所指道：“或許還真有一個人比我知道得多。”
婁滿盯著那塊杏花糕失神。
半響，她從發髻上拔下那支碧泊蒼熠玉簪，推到楚清染面前，“多謝。”
“多謝？”楚清染一楞，喃喃重覆，笑不顯山，“這是謝禮？阿滿，你我果真是生分了，真叫人傷心。”
說是這樣說，楚清染還是收起了簪子。
這可是碧泊蒼熠簪，只要帶在身上，就算去點著三昧真火的煉丹爐裏滾上一遭，也能安然無恙。
楚清染無聲笑了笑，朝露殿還真是不缺好東西。
明月高掛，夜幕星河，婁滿告別楚清染，輕車熟路來到自己以前常住的別院。
此地甚好，奢華講究，富貴中尚有寧靜致遠的意味。
止步一瞧，宴尋憶房裏還亮著燈，婁滿猶豫一瞬，上前敲門。
鐺鐺兩聲，門開了，宴尋憶站在門口，暗黃燈光下，他的五官越發柔和。
婁滿不等他請，便自行入內，理所當然的坐下來，又點點一旁的椅子，示意讓宴尋憶也坐。
宴尋憶恭順地坐她旁邊，神色一如既往的溫和。
“明天一早我要離開這裏。”
婁滿盯著自己第二指上的戒指，有些出神。
宴尋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，嗓音低沈，“那我呢？”
婁滿掀眼看他，語氣不容置喙，“你先留下。”
宴尋憶點頭應下，他的順從在婁滿的意料之中。
婁滿揚了揚唇，眸中冷淡，“或許常摯說得對，我給自己救了個麻煩，倘若那天你不求我，我現在就少個累贅。”
宴尋憶眉心一跳。
他十分清楚，只要一片小小的葉子，婁滿就可以了結他，聽到婁滿口中隱隱約約的悔意，不由緊張起來。
不知道婁滿會怎樣做，倘若是他，他一定不會給自己自找麻煩......
“你後悔救我了？”
不知是心虛還是什麽，宴尋憶語氣瑟然，抿緊唇。
婁滿搖搖頭，“這倒沒有，我從小到大惹出了許多麻煩，有的直到現在還沒解決，多你一個不多，也無所謂。”
這答案倒是讓宴尋憶沒想到。
婁滿和他毫不相同，或者說，天差地別。
婁滿和劉解憂一樣，從小嬌生慣養，活的恣意，做事毫無顧忌，開心永遠比麻煩更為重要。
婁滿站起身來，離開前輕輕拍了拍宴尋憶的肩膀，“早點休息吧，我離開以後不必跟他們客氣，想要什麽盡管向楚清染開口，以物換物，細算還是他們賺了。”
宴尋憶靜靜聽著，既沒答應也沒拒絕，註意力放在被婁滿觸碰過的肩膀上面。
婁滿離開他的臥房，那抹纖細背影仿佛一折就斷。可她並非看上去那麽孱弱，反而堅韌果斷，暗藏鋒利。
關門的聲音隨著婁滿離開的腳步響起，宴尋憶從身上取出那塊被婁滿遺落的九鳳玉佩，他低垂睫羽，沈沈盯著，眼下映出兩道陰影。
*
婁滿的房間就在隔壁，比宴尋憶的要大許多。
她什麽都不缺，出門在外，乾坤袋都要帶上三個。一個裝著衣裙繡鞋，首飾頭面。一個裝著各地貨幣，金銀細軟。
還有一個裝著丹藥法器，和各種奇珍異寶，宛如一個小的藏寶庫。
婁滿之所以會這樣做，那要追究到很久以前。
煜昆山曾鬧過一次賊，朝露殿丟了好多東西，婁寒看淡身外物，不覺得有什麽，但把婁滿心疼壞了。連著幾天寢食不寧，大罵賊人兩三年依舊不解氣，之後每次出遠門都得把東西揣身上。
與己方便，而且安心。
翌日清晨，喚醒婁滿的是一聲聲鳥鳴，她收拾好自己，開門看見宴尋憶已經穿戴整齊，在院中練劍。
不過這院子不如曹冠英的大，不夠他施展，顯得有些委屈。
以往在單鶴谷的時候，宴尋憶練劍之時見到婁滿絕不會停下來打招呼。
但今時不同往日，宴尋憶斂起劍鋒，走到婁滿身邊，問：“你現在就離開嗎？”
婁滿點點頭，笑容絢爛，宛若單鶴谷那些時日，不過換了一張臉，原本的嬌憨可愛，變成了驕傲明艷。
她不再收斂鋒芒，單單站在那裏，就讓無數人自慚形穢。
婁滿好奇：“出門在外，你怎麽還這麽勤奮？”
宴尋憶淡淡道：“靈根殘缺，天姿愚笨，自然要勤勉補拙。”
婁滿失笑：“你小小年紀，武功就如此高深，若還是天資愚笨，就沒別人活路了。靈根殘缺本就與仙道無緣，你不僅成了仙修，還悟得幾道法術，換句話，其實你已經算是天賦異稟了。”
若宴尋憶是她的話，或許百年時光就能羽化成仙了。
宴尋憶笑而不語，掩藏住眸中幽暗深意。
婁滿沒時間與他多聊，即刻轉身離開。
*
楚清染起了個大早相送朋友，言辭鑿鑿的保證，“我會替你照顧好那位小公子，你一來就給我送那麽大的禮，我還能虧待他嗎？”
婁滿想了想，又留下五十兩黃金，財大氣粗道：“你定有門路，再去給我買個乾坤袋回來。”
楚清染接過五十金，將她送出門外，“我的大財主，您老快去快回，小的在此恭候。”
婁滿甩開他的手，眨眼功夫消失不見。
楚清染喚來小廝，吩咐道：“我瞧著那位公子與你們洛大人身材相似，你按著洛大人的尺碼，去置辦幾身衣服，不管花多少錢，切記一定要頂好的，那位是個講究的，次些的她可不依。”
“是，閣主放心。”
小廝領命，規規矩矩退出去。
“乾坤袋......”楚清染懊惱地甩甩袖子，他忘了問了，乾坤袋是給婁滿留著，還是送給她那位朋友。
算了，不管了，他先留著吧，等婁滿回來給婁滿，就算她要送給她那位朋友，也叫她自己去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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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帶著宴尋憶來到一座地狹人稠的小城池，縱眼過去昌盛繁榮。
婁滿提著花紋繁瑣的裙擺，跨過泥濘土路，這一身碧波羅裙很稱她，繡工覆雜，卻不顯得厚重，反而十分飄逸。
劉解憂的衣裙首飾婁滿都瞧不上眼，現在倒好了，終於不用穿了。
許久，終於走出泥路，經過一條蜿蜒小河，婁滿蹲在橋底下，拿出一方絲帕，沾濕水，清洗她的繡鞋。
宴尋憶站她身後，聽她慢悠悠地說：“這裏是洛青城，還有個諢名叫富貴城，你聽說過嗎？”
宴尋憶搖頭，“你來過這裏？”
穿上擦的幹幹凈凈的繡鞋，婁滿起身笑著說：“來過，我還有個朋友住在這裏。”
而且她的這位朋友很有來頭，是這富貴城中最富貴的那戶人家。
洛青城內熙熙攘攘，宴尋憶長得太過引人矚目，這裏又離單鶴谷又不遠，婁滿唯恐徒生事端，便在攤上隨便買了個帷帽給他帶上。
二人來到一座宏麗府邸，還未走上臺階，就被守門的護衛攔住。
護衛態度強硬：“二位可有令牌？”
婁滿聞言不慌不忙，“令牌不曾帶來，我與你們主人是舊相識，鄙姓婁，勞煩通傳一聲。”
兩人相視一眼，一人說：“姑娘稍候，我去稟報洛大人。”
“多謝。”
不多時，護衛引來兩個男子，一位走在前頭，一襲紅衣，輕搖玉扇，相貌招搖，笑容風騷，遠遠就聽見他的調侃。
“門外何人吶？怎的如此眼熟？”
留下的護衛沒想到主人會親自來迎，忙行禮。
他們所說的洛大人，正恭恭敬敬跟在紅衣男子身後，他看到婁滿雖略微吃驚，也不忘全了禮數，“見過婁姑娘。”
婁滿掠過楚清染，往後探去，“好久不見，洛大人近來可好？”
洛銘剛要開口，就被晾在前面的楚清染瞪去一眼，瞬間啞了聲，只是低頭笑笑。
楚清染斜勾唇角，全然一副不好相與的刁蠻形象。待婁滿將目光落在他身上，他才舒緩了眉眼，卻又不理婁滿，反而看向她身後帶著玄紗帷帽的宴尋憶。
折扇並攏輕輕往後一點，楚清染笑問：“怎麽還帶著一個？”
婁滿獨來獨往慣了，怨不得他會這樣問
婁滿拂去那把豎在宴尋憶面前的折扇，楚清染揚了揚眉，見婁滿不做介紹，也不多問，側身請禮迎她進門。
楚清染與婁滿並肩在前，他偏頭看向婁滿一樣，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貍，語氣盡是調侃，“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？也就朝露殿能關得住您這只常年浪跡天涯的孤鷹，一關七年，真令人無法想象。”
其實他說的誇張了些，婁滿並非常年流連在外，她只是喜歡出門。況且倦鳥歸巢，如果不是出遠門，晚上基本都會回家。
不欲和楚清染辯駁清楚，婁滿陰陽怪氣地說：“和您比我哪能算是孤鷹啊。”
楚清染笑笑，開門見山，“尋我所為何事？”
婁滿提著衣裙跨下石階：“誰人不知你這聽雨閣知曉天下事，你說我來做什麽？”
婁滿路熟，知道再往前便是觀星樓，她回看一眼，給楚清染使了個眼色。
楚清染會意，轉身吩咐道：“洛銘，這位小公子遠道而來，想必舟車勞頓，你先帶他去阿滿常住的別院歇息，我與阿滿還有事要談。”
“屬下領命。”洛銘恭敬頷首，看著宴尋憶，展臂引路，“公子請。”
宴尋憶卻看向婁滿，帷帽跟著他的動作露出一道縫。
婁滿笑笑：“你先過去，我談完事就來。”
得了她的首肯，宴尋憶才跟隨洛銘離開。
婁滿笑意更甚。
的確是個聰明人，知道自己依附的是誰，該討好聽命的人是誰。
*
高臺宏偉，足以把整個洛青城收入眼底。
婁滿站在觀星臺上，遙望下面渺如蟲蟻的人馬。
楚清染坐在下方貴妃榻上，隔著一席珠簾，風一吹，叮鈴作響，將他的身形隱隱擋住。
他邊沏茶，邊與婁滿說：“劉聞閉關？許是大功將成了吧，他謀劃那麽多年，費時費力，倒也叫我窺得一些機密。他四處搜捕魔修，用仙修骨血為引，化以魔軀，煉制魔祤。這乃上古禁術，魔祤也只對魔族有益，我不知道他弄這東西做什麽？若不小心走漏風聲，百家門派饒不了他，又是一場麻煩。”
婁滿回神看向他，任由輕風拂面，帶起幾縷栗色發絲，“這不是已經走漏了風聲？不然你從何得知？我又為何潛入單鶴谷？”
楚清染不以為然：“我又沒有證據，況且這老匹夫一向謹慎，怎會輕易被人抓住小辮子。謝奎又是怎麽知道的？”
婁滿搖頭不語，楚清染擡簾睨她，發現這人眼睛一片平靜。
他莫名心生不甘。
明明是她疑惑不解，而他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，那麽駭人聽聞的事情都毫無保留講給她聽。這人到最後連個眼神都不給他，換做別人早打發出去了。
楚清染慢條斯理倒了杯茶，輕輕抿一小口，突兀地問：“他是你的情郎？”
婁滿被這話砸的虛頭巴腦，好笑道：“你我認識了十多年，你還不了解我嗎？問這麽愚蠢的問題。”
楚清染滿眼揶揄，“你不覺得你對他格外溫柔耐心嗎？”
婁滿輕挪蓮步，走至下方掀開了半席珠簾，坐到楚清染對面，語氣淡然，“並不覺得。”
楚清染感嘆一聲，備受打擊一般，誇張地向婁滿吐露苦水，“還不承認？自打你見到了我，就有意護著他，如今在你眼中，我竟成了需要防備的人嗎？”
說著給婁滿倒了杯茶。
婁滿接過杯子沒喝，輕輕落在桌上，勸他適可而止，“要論情情愛愛，你比我透徹，是不是情郎，你真的看不出來？”
眼看婁滿耐心漸失，楚清染收回戲癮，正色道：“好了，那不說這個，你不是還有事要問我嗎？什麽事？”
“......”
婁滿手指觸上杯沿，“五年前......棚樓為何會遭滅門？”
“這......”楚清染沒料到她問這個，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接受。
婁滿見狀問：“你是不知道，還是不好說？”
念著婁滿和棚樓的關系，楚清染猶豫了一下，還是說道：“棚樓一夜之間慘遭滅門，我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，棚樓山已經空無一人了。有人說是棚樓得罪了什麽厲害的仇家，也有人說是魔界的手筆，到底為何，我也不得而知啊。”
一切都只是無端揣測，並無實據。
婁滿移開眼，“連你都不清楚，估計沒人知道了。”
楚清染眸中浮現出一絲深意，捏起琉璃盞中一塊杏花糕，放在婁滿面前的小蝶裏，意有所指道：“或許還真有一個人比我知道得多。”
婁滿盯著那塊杏花糕失神。
半響，她從發髻上拔下那支碧泊蒼熠玉簪，推到楚清染面前，“多謝。”
“多謝？”楚清染一楞，喃喃重覆，笑不顯山，“這是謝禮？阿滿，你我果真是生分了，真叫人傷心。”
說是這樣說，楚清染還是收起了簪子。
這可是碧泊蒼熠簪，只要帶在身上，就算去點著三昧真火的煉丹爐裏滾上一遭，也能安然無恙。
楚清染無聲笑了笑，朝露殿還真是不缺好東西。
明月高掛，夜幕星河，婁滿告別楚清染，輕車熟路來到自己以前常住的別院。
此地甚好，奢華講究，富貴中尚有寧靜致遠的意味。
止步一瞧，宴尋憶房裏還亮著燈，婁滿猶豫一瞬，上前敲門。
鐺鐺兩聲，門開了，宴尋憶站在門口，暗黃燈光下，他的五官越發柔和。
婁滿不等他請，便自行入內，理所當然的坐下來，又點點一旁的椅子，示意讓宴尋憶也坐。
宴尋憶恭順地坐她旁邊，神色一如既往的溫和。
“明天一早我要離開這裏。”
婁滿盯著自己第二指上的戒指，有些出神。
宴尋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，嗓音低沈，“那我呢？”
婁滿掀眼看他，語氣不容置喙，“你先留下。”
宴尋憶點頭應下，他的順從在婁滿的意料之中。
婁滿揚了揚唇，眸中冷淡，“或許常摯說得對，我給自己救了個麻煩，倘若那天你不求我，我現在就少個累贅。”
宴尋憶眉心一跳。
他十分清楚，只要一片小小的葉子，婁滿就可以了結他，聽到婁滿口中隱隱約約的悔意，不由緊張起來。
不知道婁滿會怎樣做，倘若是他，他一定不會給自己自找麻煩......
“你後悔救我了？”
不知是心虛還是什麽，宴尋憶語氣瑟然，抿緊唇。
婁滿搖搖頭，“這倒沒有，我從小到大惹出了許多麻煩，有的直到現在還沒解決，多你一個不多，也無所謂。”
這答案倒是讓宴尋憶沒想到。
婁滿和他毫不相同，或者說，天差地別。
婁滿和劉解憂一樣，從小嬌生慣養，活的恣意，做事毫無顧忌，開心永遠比麻煩更為重要。
婁滿站起身來，離開前輕輕拍了拍宴尋憶的肩膀，“早點休息吧，我離開以後不必跟他們客氣，想要什麽盡管向楚清染開口，以物換物，細算還是他們賺了。”
宴尋憶靜靜聽著，既沒答應也沒拒絕，註意力放在被婁滿觸碰過的肩膀上面。
婁滿離開他的臥房，那抹纖細背影仿佛一折就斷。可她並非看上去那麽孱弱，反而堅韌果斷，暗藏鋒利。
關門的聲音隨著婁滿離開的腳步響起，宴尋憶從身上取出那塊被婁滿遺落的九鳳玉佩，他低垂睫羽，沈沈盯著，眼下映出兩道陰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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婁滿的房間就在隔壁，比宴尋憶的要大許多。
她什麽都不缺，出門在外，乾坤袋都要帶上三個。一個裝著衣裙繡鞋，首飾頭面。一個裝著各地貨幣，金銀細軟。
還有一個裝著丹藥法器，和各種奇珍異寶，宛如一個小的藏寶庫。
婁滿之所以會這樣做，那要追究到很久以前。
煜昆山曾鬧過一次賊，朝露殿丟了好多東西，婁寒看淡身外物，不覺得有什麽，但把婁滿心疼壞了。連著幾天寢食不寧，大罵賊人兩三年依舊不解氣，之後每次出遠門都得把東西揣身上。
與己方便，而且安心。
翌日清晨，喚醒婁滿的是一聲聲鳥鳴，她收拾好自己，開門看見宴尋憶已經穿戴整齊，在院中練劍。
不過這院子不如曹冠英的大，不夠他施展，顯得有些委屈。
以往在單鶴谷的時候，宴尋憶練劍之時見到婁滿絕不會停下來打招呼。
但今時不同往日，宴尋憶斂起劍鋒，走到婁滿身邊，問：“你現在就離開嗎？”
婁滿點點頭，笑容絢爛，宛若單鶴谷那些時日，不過換了一張臉，原本的嬌憨可愛，變成了驕傲明艷。
她不再收斂鋒芒，單單站在那裏，就讓無數人自慚形穢。
婁滿好奇：“出門在外，你怎麽還這麽勤奮？”
宴尋憶淡淡道：“靈根殘缺，天姿愚笨，自然要勤勉補拙。”
婁滿失笑：“你小小年紀，武功就如此高深，若還是天資愚笨，就沒別人活路了。靈根殘缺本就與仙道無緣，你不僅成了仙修，還悟得幾道法術，換句話，其實你已經算是天賦異稟了。”
若宴尋憶是她的話，或許百年時光就能羽化成仙了。
宴尋憶笑而不語，掩藏住眸中幽暗深意。
婁滿沒時間與他多聊，即刻轉身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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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清染起了個大早相送朋友，言辭鑿鑿的保證，“我會替你照顧好那位小公子，你一來就給我送那麽大的禮，我還能虧待他嗎？”
婁滿想了想，又留下五十兩黃金，財大氣粗道：“你定有門路，再去給我買個乾坤袋回來。”
楚清染接過五十金，將她送出門外，“我的大財主，您老快去快回，小的在此恭候。”
婁滿甩開他的手，眨眼功夫消失不見。
楚清染喚來小廝，吩咐道：“我瞧著那位公子與你們洛大人身材相似，你按著洛大人的尺碼，去置辦幾身衣服，不管花多少錢，切記一定要頂好的，那位是個講究的，次些的她可不依。”
“是，閣主放心。”
小廝領命，規規矩矩退出去。
“乾坤袋......”楚清染懊惱地甩甩袖子，他忘了問了，乾坤袋是給婁滿留著，還是送給她那位朋友。
算了，不管了，他先留著吧，等婁滿回來給婁滿，就算她要送給她那位朋友，也叫她自己去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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